一篇东晓

满纸荒唐言。

【星陈】罪与功

自娱自乐,be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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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仍在下。

星熊接到通知时,她还在给一个因为雨天路滑而不慎受伤的可怜人包扎,电话打进医院,她接了之后神色平静,快速处理完对方伤口后,她和同事交接了一下,衣服都来不及换便匆匆忙忙离开了医院。

大雨之夜的龙门,街上空旷又冷清,黑漆漆的道路加上雨天特有的黏湿,也难怪医院里多了不少伤患。但这条路她太熟悉,熟悉到刻进骨头,映在心底,无数次午夜梦回,她都在这条路上奔跑。

她在目的地前站定,一路跑来从不间断的雨将她浇了个湿透,长发紧贴着她的脸颊,显得狼狈不堪。

她没多想,推开了那扇门。




星熊还记得第一次遇到陈,自己刚拿到医科大学的学位证书。和其他同学不一样,她拒绝了各大知名医院抛来的橄榄枝,而是继续留在了大学的附属医院做急诊科医生。

很多人都对她这个选择感到惋惜,因为以星熊的成绩来说,留在大学实在屈才。博学多才的星熊学姐应该去更好的工作单位才对啊。几个低年级同学都劝她,她笑了笑不以为意,办好手续后提前一天到医院体验工作。

毕竟她还不算正式员工,熟悉了一阵后她便有些无所事事。和几个负责管事的上司打了声招呼,她闲逛进了离医院不远的便利店,在啤酒货架前犹豫了很久,想到未来就要正式开始用精密的技术来拯救什么人,酒喝多了会手抖,她最终还是只拿了一罐碳酸饮料。

星熊拉开易拉罐,坐在了便利店门口用来给顾客提供歇脚处的长椅上。没一会儿身边多了个女人,对方拿了一瓶开了口的啤酒,却迟迟不见她喝。星熊看出了她的迟疑,友善地提醒了一句,如果你没喝过酒,突然喝这么一瓶可能会很难受。

女人闻言瞪她,似乎有些疑惑怎么一个陌生人突然和自己搭话。星熊这才看清对方穿的是警服,还是个警察。

警察就更不应该喝酒了,这个点还在外面,晚上不执勤吗?她又补充了一句。

我休息时间买来看着不行?女人好像借着她的话找了个借口,她把酒瓶放下,抱臂在胸前,眉头紧皱。

如果是想借酒消愁,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我说说?我倒是乐意充当你的倾听者。星熊上下打量一番这位警察,主动提议道。

工作上的事谈不上发愁,就是心里堵得慌。女人说,然后星熊跟着应和是啊我也有这种感觉,话题打开,她们就这么认识了。

临别时星熊知道了这位年轻女子叫陈,就是附近警局的新人警察。新入职难免会感到不安,她理解了陈拿着酒瓶时候的犹豫。她和陈握手,说自己就在隔壁附属医院实习。

你原来是医生啊,陈用略带敬佩的语气说,那咱们这个组合还有点像搭档。

搭档。星熊在心里咀嚼着这个词,她有多久没听过别人对自己说这个词了?她和陈互留了电话,在十字街口告别。

那个时候车水马龙,华灯初上,广场大屏幕播放着第二天的天气预报,电子时钟还在整点报时。




熟悉起来后,星熊和陈经常相约在便利店门口的那条长椅,两个人的工作很容易碰到昼伏夜出,越到晚上越难找出空闲时间。忙完以后并肩靠在长椅,喝点什么解乏的饮品,感觉疲惫都在此刻消失了。

陈渐渐也了解到星熊的情况,她说你怎么不去大医院啊,你这个成绩完全够格。星熊弹了弹饮料罐,说母校培养我不容易,我就在附属医院也挺好。倒是你,老陈,上周破获了特大凶杀案,是不是要升职了?

升职什么的对我来说无所谓,陈摆了摆手,对我来说可以阻止犯罪行为就很满足了。

那以后我的安全可得仰仗陈长官了!星熊说,她看到陈有些气恼地看她,说去去,不要拿我开玩笑。

星熊又说老陈你小心点,警察可是高危职业,注意保护自己。

她搜肠刮肚地从记忆里搜寻有关警察的电影,还叮嘱了一些什么,最后陈嗯了一声,声音不大,但足够有力。

她们确定关系是在一个下过雨的夏日夜晚,大概是认识第三年时候,她们的休假正好对上,吃过饭出来散步,说起第一次见面的窘态,陈说好奇怪,那也是我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放松警惕。

星熊说,那说明我足够和善,让严肃的陈长官也没有戒心。

陈挑了挑眉,你也真好意思说。

她们踩着水洼慢慢地走,在走到一片空旷的广场时,星熊突然说,老陈,咱俩这工作的特殊性怕是再找不到除彼此之外什么合适的搭档了。

星熊说得很认真,她们同时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陈心里一动,说你想啥呢。星熊挠挠头说,没想啥,我是说要不要一起租房?你总说你警局宿舍里那几个小姑娘太吵,而我医院的宿舍也快到期了……

说起来谁也没互相直白地表明态度,但那天过后,她们似乎默认了恋人身份。

每每星熊提起这件事,陈都说,这是我见过最不浪漫的告白。





陈出事的时候,星熊正在急诊当班。她看到救护车送进来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连忙招呼同事开始准备紧急手术。可当她看清担架上的人时,心脏还是狠狠抽搐了一下。

陈。

她来不及想太多,按照标准的、或者说可能超出了标准的流程试图从死神那里抢回已经无法发出声音的伴侣。然而她还是看到陈化作一缕轻飘飘的烟尘从她指缝溜走了,走得决绝又迅速,完全没有留恋。

据其他警局同事说,陈是在追赶嫌疑人的时候被凶手刺伤,伤口不多,但足够致命。

星熊第一反应是不可能,陈的身手她再清楚不过,这种用刀近身将她刺伤的事绝不应该发生。更何况在此之前她还刚和陈通过电话,对方说想买点饼干,家里库存不足,但便利店好像没开门。她还安慰陈说明天再买,你先回家。怎么就突然又跑去追犯人?

饶是星熊再不相信,陈离开的事实都摆在她面前,那之后她像变了个人,虽然还是温和礼貌,但谁都能看得出,她只是礼貌又疏离,她更冷静了,冷静到如同没有感情。

她突然很厌恶曾经评价自己是博学多才的同学们。什么博学,什么多才,她什么都留不住。

她把陈为数不多的遗物都收了起来,开始在工作之余拜托以前认识的陈的警察朋友查一些东西。

她想找个真相,至少不要让那个明明白白活了二十六年的人就这么稀里糊涂死掉。




陈留下来的东西里面,有一块落在她衣兜模样不规则的碎片让星熊疑惑了好久。这东西完全不像是陈的所有物,星熊推测可能是和犯人有关的东西。她拿去请那位警察朋友检测,得到的回复是这是一块老建筑上的墙皮,现在龙门还有这东西的地方不多。

她继续拜托认识的人查查看,现在还有什么地方是用这种墙皮。过了好久才收集到一个大致的范围建筑。

地方确实不多,星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地点,无数个加班过后的夜晚,她和陈都相约在那里,随便聊着什么,聊工作,聊未来,聊天气,聊晚餐。

便利店。

得知了这个消息,她交接好工作后,也顾不得外面的滂沱大雨,一路小跑,去了那个她熟悉又陌生的地点。

她推开门,老板见是她,还很熟络地打了招呼:“星熊医生怎么了?看你湿成这样,我给你去拿毛巾擦擦……”

“不用。”她说,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她把那块碎片放在桌上,问道:“你认识这个东西吗?”

“这不就是普通的墙皮吗?”老板神色有些不自然,“虽然是老式的,但还是挺好用。”

“我查过了,你之前有过重新装修的记录,而且非常突然。”星熊步步紧逼,“为什么?你的店明明还没到要重装修的地步。”

“星熊医生你看你这话说的,这是我的店,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老板慢慢往柜台旁挪,“您今天是不是因为淋雨有点糊涂了?”

“你少装蒜!”星熊终于忍不住冲了上去,她以身高优势一把抓起对方的衣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笃定就是面前的人害了陈,老板被她突然出现的气势吓到了,脸色苍白地开始语无伦次:“和……和我无关!是……是她……是她不好!我都关了门她还要进来,说什么听到奇怪声音担心我……我儿子杀了人怎么可能没有奇怪声音!”他颤抖着声音,双手拼命扭动想挣开星熊的牵制,“她……她是警察啊……我儿子、我儿子的未来、我儿子还要未来!”

星熊喘着气,她听懂了,陈只是好心担心老板的安危,却被这家伙以儿子的未来为理由刺杀,老陈就是被这种人……被这种人用这样的理由杀害……

她的理智在疯狂提醒她要冷静,但她完全冷静不下来,她抄起柜台上的美工刀,抵在男人喉咙上,眼神中杀意波动。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时不时伴随着电闪雷鸣。星熊不可遏制地想起了陈,很久之前,也是这么一个雨天,她和陈就在这家便利店避雨。

当时陈捧着一罐热咖啡,仰头正要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问道星熊,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她们坐在便利店的长椅上,看着玻璃门外倾盆的大雨,靠在一起喝着热气腾腾的饮品取暖,仿佛现在不是深夜十一点,而是正常的下午茶时间。

老陈,你问。星熊撕开一袋面包,掰了一半给陈,笑着说,这么严肃的问题吗?还要专门请示我的意见。

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陈接过面包咬了一口,有些含混不清地说,我想问你——你们医生,会去救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吗?

嗯?什么意思?星熊头上冒出了一个问号。

就是说,如果你知道你现在要救的人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很可能还背负了数十条人命,你还能心里毫无芥蒂地去救他吗?陈转过身子,严肃地看着她。

星熊端着咖啡歪头想了会儿,认真地回答,会。

陈如同松了一口气般地又转了回去,伸长了她的腿,继续喝着咖啡,这让星熊更是一头雾水,怎么了?突然问这个问题。

只是觉得果然是你会说的话啊。陈眼帘低垂,她盯着一颗在玻璃门上画地图的雨滴又问:你这么做有什么理由吗?

杀人也许需要理由,但救人不需要吧。星熊找到了陈盯着的那颗雨水,虽然觉得罪大恶极的人罪该万死,可让他那么轻易死了也是解脱。况且,不管有罪还是有功,每一条生命只有活着的时候这些问题才有意义。她轻轻取走陈手里已经空了的咖啡罐子,说我想换做是老陈也会这么做的,你会直接击毙罪大恶极的犯人吗?

如果他危害到群众的安全,我想我会。陈说,但如果没有,还是你说的更有道理一些,他有罪,就该活着接受审判。

哈哈,其实老陈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吧?星熊从长椅上站起来,她把垃圾丢进垃圾桶,伸出手扶了一把陈,雨好像小点了,我们往回走走?

嗯。陈把手搭了上去,星熊的手一直很温暖,被她握着像戴了一副手套。

星熊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陈会被面前这个看上去轻轻一推就摔倒的老头刺伤,不是对方更胜一筹,而是陈她就没打算下死手。

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陈在追击青年时,被老板从背后暗算的场景。她紧紧咬着牙,美工刀就快嵌进老板喉咙,而老板早已因为精神紧张而昏了过去。她保持着这个姿势站了许久,最终还是把美工刀丢在了一边。

她把已经昏死过去的老板用绳子绑好,拿起电话报了警。

警察来的速度很快,星熊简单说明了情况后,一个小警察兴奋地对她说:“您这可算立功,之后去市政厅能领荣誉!”

星熊扫了一眼小警察的衣服,款式她再熟悉不过。她笑了笑,疲惫地靠在玻璃门上:“有功又怎么样,有罪又怎么样。”



“这些东西只有在活着的时候才有用啊。”



她坐在了那条长椅上,闭着眼睛。许许多多个这样加班的雨夜,她和陈总会手拉着手,靠在一起小憩。

她们互相吐槽工作,再稍微畅享一下未来。陈说我记得星熊你不是本地人,以后有了休假一起去你家乡看看?

星熊觉得疲劳如同潮水一般淹没了她。



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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