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陈】死亡模拟器
一个挺怪的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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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切尔诺伯格59区废墟回来的时候，陈感到自己的手已经近乎麻木了，虎口还隐约有着驱动赤霄时的震动感，她这辈子都没想过有每天拔刀数百次的日子。她把背着赤霄的两根带子转到身后，一边揉着有些发麻的手一边拉开罗德岛大门。
之前几次出任务，每次都是星熊在她身前为她开门，今天星熊被魏吾彦紧急召回，说是有一些东国方面的事情找她商量。陈的手握上有些发凉的门把，有一瞬间非常怀念自己那位高个子的鬼族搭档。
进了罗德岛，陈和门口负责简历收取的艾雅法拉打了声招呼，沿着一旁的楼梯慢慢向楼上的宿舍走去，锈迹斑斑的楼梯在她脚下发出生命不可承受之哀嚎，让人听了不禁一阵胃里不舒服。干员在博士那里投诉了好多次，希望把楼梯换成更为安静的款式，而不是这种结合了噪音与危险的残次品——通通都被凯尔希否决了。梅尔和麦哲伦戏称它为空的专属合唱团（当然空拒绝承认），华法琳在一次会议上表示，这样的楼梯设计有助于让每个从战场上回来的干员能够体会到分外活着的真实感，不至于累到走一半楼梯后在安静的楼梯上睡过去。
华法琳怕不是为了血浆实验而故意顺着凯尔希说。陈烦躁地揉了揉耳朵。通往宿舍楼的楼梯仿佛进了麦比乌斯环，有几处还长得一模一样，如果不仔细看，不小心有错宿舍也不是没可能，而之前也确实发生过赫默医生夜宿楼梯口的事件，陈现在只想快点爬完这段楼梯好解放耳朵。她试图在脑海里想一些别的东西来分散注意力，却看到三楼实验室门口有一个人在冲她挥手。
是梅尔，身边还有好几只模仿她动作的咪波。
“陈长官——”梅尔将手拢成了一个喇叭形状，“方便来实验室一下吗？”
这个建议就像是在干旱许久的大地上突然降下微风细雨，如果换成平时其他在会客室或者控制中枢值班的日子，陈一定毫不犹豫拒绝梅尔，但现在不一样，现在她浑身疲惫，还备受楼梯噪音的煎熬，她想进去暂时歇歇脚。
“好，你稍等一下。”陈点了点头，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急促的脚步又带起了一阵令人难受的嘎吱声，她跃上了三楼的正常地板，世界总算清净了。
“所以你叫我来是为了测试你的新装置？”陈捧着一杯咖啡，坐在实验室各种杂七杂八电流线圈之间的空隙里，看着梅尔为她展示看着桌上纠缠在一起的电线，以及这些线最终链接的一个机器。冒着蓝绿色光的电线们在一阵可怕响动后，开始猛的喷出橙红色的电光。梅尔来不及解释，连忙弯腰钻进两个高大仪器中间重新开始调试。
“不是新装置。”梅尔手里还拿着扳手，表情认真地纠正道，“只是……一个稍微有点特殊的旧产品的2号功能。”
陈面无表情，但眉眼间全是怀疑，她靠在椅背上，赤色双眸微眯，里面透露出危险的信号。“不管是新装置还是旧装置，测试的任务不应该交给医疗部那边负责吗？”她环顾了一圈实验室，“白面鸮和赫默都不在？”
梅尔曾是莱茵生命的一员，她和麦哲伦一起来到罗德岛的时候，大家基本上见不到这个仿佛世界里只有咪波的机械师，偶尔在走廊上遇见，她也是追着麦哲伦和对方要新地图的采样照片，或者为拥有无人机的干员们调试无人机性能。她确实也大部分时间都在实验室鼓捣她自己的各种小发明，陈和对方几次接触几乎都是为了赤霄而来。今天她听到梅尔的邀请就立刻同意过来也有她以为赤霄出了问题的原因，毕竟最近在59区废墟战斗时间过长，赤霄说不定真的哪里出了毛病。
“陈长官不用怀疑它的安全性。”梅尔读懂了陈的言下之意，虽然她的话在她身后依然冒各色光的装置的衬托下毫无说服力，“这台装置截止目前为止已经经过了我和白面鸮的测试，我找陈长官来是想再多得到一些它的数据。”
“那它的功能是什么？”陈听到白面鸮的名字后放下了心，转而饶有兴致地看着放在桌上的装置，“你刚刚说它是一个旧装置的副产品，这又是怎么回事？”
“啊，这个。”梅尔露出一副琢磨不透的表情，“它是一个模拟器，准确的说是‘死亡模拟器’。”她跨过地上盘根错节的线路，从桌子下面的盒子里掏出一副眼镜模样的东西，“之前博士拜托我做干员心理疏导仪器——你知道夜魔那孩子最近不太好……我本意是想做一个能够模拟出没有发生天灾的场景，但不知道怎么了最后的结果有点怪……”
“死亡模拟器，听起来是挺惊悚的。”陈皱着眉，“我用它的话会提前体验死亡的感觉？”她冷哼一声，“那在我看来大可不必，我每天上战场都是在和死亡擦肩而过——”
“不不不，陈长官你误会了。”梅尔连连摆手，“它不是模拟你的死亡感受，而是模拟你死后其他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梅尔耐心地继续解释道，“就是相当于开了一个上帝视角，它是综合测算了你经过的人生所拥有的人际关系而得出在你死后对方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她竖起三根手指，“不过能力有限，所以它只能随机地测试你家人、朋友、恋人这三种身份中某一人的状态。”
死后模拟器吗……陈陷入了沉思，这种东西听起来很不靠谱，然而她确实有点好奇如果自己死了，其他人都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她并不在乎别人的评价，但这次有个机会可以体验一下，为什么不试试看？
“这玩意儿要怎么用？”陈站了起来。
“哦！陈长官你同意啦？！”梅尔有些意外，继而兴奋道，“很简单，你只要带上这副眼镜，选择你要看三种关系的哪一种就好了。”
陈走到放置仪器的桌子旁，接过梅尔递来的眼镜戴在眼前，她看着红黄绿三色按钮犹豫片刻，按下了红色的按钮。
☆
陈慢慢看清眼前的世界。
按下按钮的一瞬间，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体里在刹那间通过了一阵电流，紧接着她眼前一片白光，梅尔的实验室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她小时候视为囚笼想要逃离的地方。
这里是陈家老宅，她站在自己卧室中央。
不对，不是站在。陈很快发现了异常。现在的她没有实体，仿佛以前看星熊玩射击游戏时死亡后的视角，漂浮在空中，一切都尽收眼底。
还真是死后的模拟，这个视角体验很逼真。陈一边想一边试着操控视角往其他地方查看，她发现卧室里很久没人再打扫，客厅也落满了灰尘，也许是模拟器限制问题，她无法再往屋子外面探索，不知道她之前破开的老宅大门有没有人回来修缮？
就在陈百无聊赖控制着视角四处闲逛时，她的视野尽头出现了一个身影。陈下意识想躲在掩体后边，紧接着反应过来自己不过是一段意识，没有人能看得见自己。
身影越走越近，逐渐露出全貌——是一名中年东方龙男人，陈再熟悉不过，这是她的父亲，她的噩梦，她很长一段时间的痛苦根源。
哼，父亲，他也配被叫这样的称呼。陈的内心毫无波澜。看来红色按钮是模拟亲人的反应，只是随机随到了亲人里她最不想承认的那个人，陈感到有点厌烦。视野右上角有一个退出的标志，她萌生出了退出的想法。
她看到陈父径直走进了她的卧室，好奇心驱使她没有立刻按下退出键，她跟了上去，想看看这个男人接下来会有怎样的行为。
陈父走到了她的卧室的窗边，站定，之后便一动不动。他不发一语，也不做什么动作，仅仅只是站着而已，约摸过了十分钟，男人转过身，又径直离开了老宅。
陈心情复杂地注视着陈父的背影，她不知道对方这样的反应代表着什么，她也不想知道。心里有一个猜测，但她拒绝承认。她又漫无目的地在陈家老宅中游荡了一阵，这才兴致索然地按下了退出键。
☆
梅尔看着头戴眼镜在椅子上仿佛睡着了的陈，继续整理着她的数据。突然红色的按钮亮了起来，很快装置又冒出了橙色光芒，这代表着红色按钮所带来的一段模拟的结束。
“！！”陈从入定状态回过神，她摘下眼镜，一脸茫然地看着前方，眼瞳似乎并无聚焦点。
“嗨，陈长官。”梅尔关切地用手在陈眼前晃了晃，“还好吗？”
“还好，还活着。”陈的意识总算归位，她冷静地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然后又恢复了原先严肃的样子。
“长官看到了什么？方便分享一下你的感受吗？”梅尔诚恳地问道，她抱着记录板，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快给我数据”几个大字。
“……”陈沉默了，她想起模拟中同样沉默的她的父亲，闭了闭眼说:“我觉得这个机器模拟的结果不准确。”
“诶？！！”梅尔闻言大吃一惊，“我觉得还挺准啊？！它模拟出来我母亲坐在我的坟前把我小时候的糗事都说了一遍，这绝对是我妈会做的事——”
“也许它有偏差，而我正好帮你测试了出来。”陈的眼前陈父背影挥之不去，让她感到心烦意乱，“总之它模拟的我的亲……家里人的状态很不符合，应该是哪里出了问题。”
“好吧，看来我确实应该再调试一下。”梅尔喃喃道，她转过身继续整理一大堆数据，回头问道:“陈长官要试一试别的按钮吗？”
“试试吧。”陈想了想，又把眼镜架在鼻梁上，“希望这次可以准确些。”
她在椅子上坐好，和梅尔点了点头，伸手按下了中间的黄色按钮。
☆
陈又在一阵白光中看到了不同的场景。
这次的场景她更为熟悉，是近卫局她的办公室。来到罗德岛以前，她在这间办公室度过了数不清的日夜，通宵加班的记忆至今都清晰地刻在脑海。
既然是近卫局场景，那这次应该是模拟朋友的反应？陈环顾着办公室，心下胡乱猜测。会是谁呢？她的朋友不算多，会为她死亡而有所反应的更不多——这次随机模拟会是星熊还是诗怀雅？
她的疑问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诗怀雅耷拉着耳朵走了进来。菲林大小姐没有继续戴着她那顶标志性的贝雷帽，尾巴也垂头丧气地在身后有气无力地摆动。诗怀雅把自己扔进了沙发，之后便摊在其中一动不动。
陈很想出声提醒诗怀雅，她坐的那部分沙发应该是坏了的，很容易掉到地上。但她现在是一个已死之人，她并不能和对方说话——如果真的可以说话，会不会把诗怀雅吓到逃离办公室？
诗怀雅安静地在沙发里待了一会儿，忽然坐起身捂住了脸，紧接着肩膀一抖一抖的，喉咙里逐渐发出呜咽声。
“阿陈……你个死扑街！”她一边抽泣一边含混不清地说道，“粉肠龙！扑街龙！逞什么英雄！看！这下死了吧！”
陈心情复杂地看着这般模样的诗怀雅，她从未见过。以往诗怀雅和她总是针锋相对，这个女人会毫不留情地在她昏迷时往她脸上泼水，也会在危险的任务过后和她相约去茶餐厅吃酥肉。她有着大小姐的气质，偏偏很少显露大小姐的架子。陈在心里默认她们是朋友，而且现在她确信她们应该就是朋友。
诗怀雅还在哭，她流着泪控诉着陈，但实际上也没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更像是对她的一种怀念。陈静静地陪着她，把视角拉到与她平齐，待了一阵子，陈还是按下了退出键。
☆
“这回呢？！这回怎么样？！”
陈从黑暗中醒来，对面的机械师干员马上凑到面前，满脸都是对自己制造出的仪器性能的关心。
陈:…………
她茫然地盯着一个地方聚焦视线，仿佛这么做就可以把刚刚在模拟里看到的东西驱逐出脑海。但事与愿违，诗怀雅哭泣的影子越来越印在她的眼前，挥之不去。
“……这东西根本不准确。”回过神来，陈冷漠地宣判道，比起哭泣的诗怀雅，她更愿意看到怒气冲冲和自己拌嘴吵架的菲林大小姐。
“天哪，到底哪里出了差错？！”梅尔苦恼地挠头，“会不会是陈长官你原本的工作就非常具有危险性，所以机器在测算的时候把一些错误的因素当成了感情成分？”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陈平淡地说，“不过你要做这种东西做什么？现在实验室这么清闲？”
“博士委托的工作已经做完啦，咪波最近也没有什么新的制造思路……”梅尔继续在一堆设备中忙忙碌碌，“伊芙芙昨天过来看到了这个装置，说想借它来给赫默医生与主任用……我至少得保证它的准确性吧？”
“好吧，那你加油。”陈见梅尔已经淹没在一众仪器中，觉得自己休息得也差不多了，起身准备背起赤霄回宿舍。她最后凝视着死亡模拟器上的那个绿色按钮，好奇心再一次从内心中强烈地涌现。
要不再试一下？陈已经在实验室看不到梅尔的身影了，她犹豫片刻，还是把眼镜戴了起来。
这次应该就是恋人了。她笃定道。只是她不太清楚，她的恋人会是谁。
会是星熊吗？陈在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一个猜测，但它很快又被她否决掉了。
其实这个仪器的测试结果还蛮准确的。
陈这么想着，按下了绿色按钮。
☆
目力所及之处，满目疮痍。陈疑惑地看着被天灾摧毁的城市，这样的场景怎么看怎么感觉和恋人联系不到一起。
她操纵着视角开始往远处走，在一片废墟中发现了她非常熟悉的高大身影。
星熊。
星熊现在的状态说不上太好，她身上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鲜血凝固在她的衣服上，构成了一片诡异的暗红。她单手撑着盾，气喘吁吁地靠在废墟旁边。
陈凑近了星熊，远处战火还在继续。她听到星熊在低声喃喃自语。
“老陈啊……我可是守住了……”
“这该死的整合运动还是没能摧毁你用生命守护的城市……我们赢了……”
“老陈……咳咳咳……我累了，老陈……”
星熊反复喊着她的名字，陈的内心百感交集。她在这个场景看到星熊，那就说明平日里自己的搭档对她隐藏着热烈到可以用命来守护的爱意，对方不说，她也没有把她的好感告知。
说不上现在是一种什么心情。陈沉默地看着生命已经如同风中残烛的搭档。
对方当然看不到在她面前以死后视角出现的陈，星熊咳嗽好一阵，继续说道:
“老陈，如果我们下辈子还能相见，到时候我一定会主动一些，不把这个遗憾留到我去往另一个世界。”
☆
陈摘下了眼镜，把赤霄背在了身后，拉开椅子准备出门。
梅尔抱着几只不同功能的咪波出来了，见陈要离开，手忙脚乱地和她告别:“陈长官慢走！”
陈点了点头，拉开门正要出去，一只脚已经跨出了大门，突然回过头说:“对了，梅尔，我又想了想，你这个装置其实还是挺准确的。”
“啊？？”
“我是说——也许是我判断失误，它模拟出来的情景确实挺准确。”
没等梅尔继续追问，陈关上门，快步踏上了马上发出嚎叫的楼梯。
她掏出手机，给星熊发了一条晚上要不要吃宵夜的消息。对面很快回复了“ok”的手势。陈把手机收好，即使满耳充斥着楼梯的烦人声响，她也觉得心情变得好了不少。
她想，她得做出点什么，让梅尔那个模拟器呈现的场景不会发生。
比如，至少让模拟器中星熊所说的遗憾消失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