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国旅行故事
流水账,就是想写个旅行
在每个有意义的时刻,我会穿越人海与你共存
1
星熊从睡梦中醒来,在枕边摸索着把还在震动的手机抓起来关掉,看到时间已经八点半,将挡视线的头发撩到耳后,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另一侧床上的陈还在熟睡中,她也没去叫醒对方,而是坐在床上慢慢清醒。
虽说北之海的日出通常很早,但到了十一月也会延迟一些,星熊侧过头看向被窗帘半遮半露的窗户,白色帘子微微泛白,现在日头说不准已经挂上三竿处。
棉衣整齐地叠在床边的沙发上,是旅行箱里的换洗衣物。
渐渐从周公居所找回所有魂魄的星熊同时也拿回了全部记忆。名为近卫局冬假游的东国四人之行到目前为止刚开始一天,昨天有个童年时代的朋友听说自己回了东国,特意从江户来北之海找她,诗怀雅是好客的,反客为主请她们去北之海著名的居酒屋喝酒,阔别多年的朋友加上酒后除了她以外其他人的健谈,让这难得的聚会持续到了凌晨,回到酒店睡下时,第二天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
尽管昨晚睡得很晚,但星熊还是醒的很早。倒也不是督察生活养成的习惯,鬼族似乎就是浅眠少觉,这种天赋在近卫局蹲点盯梢时发挥了相当大的作用。有时候陈还会开玩笑说她比黎博利都像夜行性的人。
酒精没有给高个子鬼带来什么烦恼,她穿着睡袍起身,房间里空调暖气不断,坐了一会儿她身上甚至有了细密的汗珠。
星熊趿拉着脱鞋进了浴室洗漱,洗漱台上放着的一枚胸针让她一愣,东国传统工艺,边缘已经磨损了很多,它的主人一定非常喜欢它,所以才每天不离身地带着。
星熊握着胸针又走出客厅,门口投放了一些见缝插针的小广告。她把广告从地上捡起来丢进垃圾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掉,然后回到了床上。
2
这趟东国旅行原本并不在星熊的计划之中。
近卫局在前段时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在和整合运动的斗争中死了一个督察。说大是因为他被整合运动俘虏了去,到最后竟然折磨致死。说小则是因为这位东国籍贯的督察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人微言轻,有一半近卫局的人甚至没和他说过话。
但星熊记得他。陈也记得。东国人之间还是更要熟悉点,之前一起喝酒的时候他喝醉了,还是星熊扶着对方回了公寓。进公寓前胸针掉了下来,鬼族男人像是醍醐灌顶一般瞬间清醒,慌忙在地下摸索,找到以后如获至宝地贴在了胸口。
“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名叫枥木的男人不好意思地笑着,“我在龙门最后一点能想起自己家乡的东西——毕竟已经回不去了。”
枥木督察被找到时龙门下起了第一场雪,尸体已经辨别不出人形,全靠那一枚胸针才勉强确认了身份。内向的东国男人致死都没透露一点和近卫局有关的秘密。陈把胸针收了起来,在雪中沉默地站了半晌,直到大地被雪白覆盖,看不出任何踪迹。
参加完葬礼后,办公室气氛很低气压,过了一会儿陈推门而入,进门就把四张机票拍在茶几上:魏先生给我们准了一周的假,出去放松放松。明天早晨八点的飞机去东国,想去就跟我走。说罢还看了一眼星熊。虽然陈没说,但星熊知道陈是想完成枥木回家的愿望。她先走上前拿起一张机票,诗怀雅的视线在她们两个身上扫来扫去,也收了一张机票,林雨霞没表态,但她把机票夹进了一直没翻一页的书里,这趟突如其来的旅行就这么敲定了。
开往东国的飞机上,诗怀雅和林雨霞很快就头挨着头凑到一起补觉。星熊看到陈坐在她旁边的靠窗的位置,眼神从未离开窗外的白云。
不知道她是否觉得自己这样通过外力抵达人类可以到达的上空,就更加接近已经逝去的人,更方便她缅怀那些曾经一同生活的记忆。
3
“醒了?”
星熊将从龙门带来的漫画倒扣在床头柜,帮缓缓爬起来还睡眼朦胧的东方龙递过衣服。现在不过九点二十,陈也就只比她多睡了不到一小时。
“几点了?”
“九点多,还早,困的话再睡吧。”
“不用了,七个小时睡眠正好。”陈摇了摇头,轻巧地穿好内衣,将衬衫简单扣上扣子,脸上已经看不出疲态:“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一小时前。”星熊笑道,举起了手边的漫画:“然后把最新漫画看到结局了,有点后悔昨天没去买原版连载杂志。”
“你这话说的仿佛是一个从未来过东国的外乡人。”陈拿好洗漱用具去卫生间。
“君从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星熊又从头开始看那本英雄漫画,“我早就算龙门人了,老陈。”
“有时候你的炎国知识储备量确实让我忘记你原本出身。”陈在刷牙,含混不清地说,她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清清爽爽地站在了星熊面前。
“今天去哪儿?”她把换下来的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
“Missy不是说想去看看北之海的冰雪节?”星熊想了想,“林小姐说晚上想去泡温泉……”
“那就去隔壁叫她们。”陈套上棉衣,目光落在床头上的胸针:“别忘带上。”
“好。”星熊也开始穿衣服。
她们原本的计划在敲响隔壁房门后被打乱了,林雨霞开了门,半是嫌弃半是无奈地在门口向她们解释:“今天就不用考虑我们了,诗怀雅她昨天喝的有点多,估计醒来都得中午往后。”札拉克叹了口气:“你们去玩吧,我在这儿得照顾她。”
陈分外同情地拍了拍林雨霞的肩膀,表示你辛苦了,对方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和她们又闲聊了一阵后告别回房。星熊和陈面面相觑,沉默了片刻又同时开口:“现在怎么办?”
“那就我们两个人出去逛一逛。”陈对于异口同声感到有些好笑,但也立刻做出了决定,“没有叉烧猫的捣乱说不定能欣赏到不一样的景色。”
“行啊,老陈。都听你的。”星熊裹成了一个高大的粽子,闷声闷气地说。
4
磨磨蹭蹭到出酒店时,已经快到正午时间。星熊和陈先随便找了一家料理店吃午饭,也许是因为客人不太多,老板人很热情,可能看出来她们来自异国,还熟络地教她们怎么切鱼卷寿司。陈对东国的一切都感兴趣,一扫平时在近卫局的严肃气场,有模有样地跟着老板也学着做了几个寿司。
星熊斟了杯清酒自己喝,眼神从未离开过陈。
在料理店消磨了很长时间,最后结账了,老板还送了她们一张手工贺卡,上面写着花体东国字。陈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抬眼看向星熊:“这都什么意思?”
“俳句情诗。”星熊说,“古代东国人歌颂爱情用的。”
“料理店送这种卡片做什么?”
“估计觉得我们两个人是情侣吧。”星熊哈哈一笑,“这么说倒也没错。”
“东国人都这么敏锐吗?”陈把贺卡收起来,“我们现在去哪儿?”
时近三点钟,太阳已经快要倾斜到设有滑雪跳台的山边,光秃秃的树落下长影。北之海的白天就是这么短暂,路上有几个跑着玩闹的小孩,打头阵的小姑娘没刹住车撞到了陈的身上,陈伸手扶住她,轻拍她的后背:“注意安全,别跑太快。”
“谢谢龙姐姐!”小女孩还用的是东国方言,陈又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星熊,高个子鬼继续充当同声传译:“对你说谢谢呢。”
“不客气。”陈低头也用东国话对小女孩说,她和星熊学过几句江户官话,现在居然也派上了用场。
小孩子又继续追逐打闹着跑走了,陈看着孩子们的背影逐渐消失,回过头问自己的搭档:“你小时候也这样吗?”
“我?我小时候可比他们闹腾多了。”星熊说道,自嘲地笑了笑:“和人打架、上山下河,我父亲可头疼我了。”
“我还真想象不到冷静著称的星熊督察小时候会是这样。”
“因为毕竟是过去的事,如果没有亲眼所见谁都想象不到吧。”星熊帮陈重新系了一下围巾,“我们去元町渡口那边看看好了,坐火车很快就到,元町夜市很出名的。”
“好。”陈把脸埋进了围巾中,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
5
火车鸣笛出了车站,开始一路向北开去,期间停了几个小站,空荡的车厢也陆陆续续充实起来,这个季节还去元町的大部分都是旅客,佩洛与黎博利说着悄悄话,安静的萨科塔在看一本拉特兰文学,星熊和陈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不过主要还是星熊在讲,陈在听。
作为一个早就对东国感兴趣的旅人,陈自然不会放过这次难得的机会,向星熊问一些东国的风土人情。第一次提出想来东国的时候,星熊还说东国没有龙门有意思——陈觉得和星熊有关的这片土地充满了有意思的东西。她把枥木的胸针放在车窗边缘的小窗台上,阳光照射在它的表面,反射出了温柔的光泽。
“……东国的黑道和其他地方的都不太一样,”星熊用手指在桌上比划,“不同于龙门黑帮的帮派斗争,也有区别于叙拉古的家族式黑帮,东国黑道最出名的一点是它可以合法化。东国大概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允许黑道组织依法存在的国家了吧。”
不知道说起了什么话题,聊天内容拐到了黑帮上面,陈对于这种聚众犯罪的团伙向来都是划分进需要抓捕回近卫局的分类,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多门道。
“合法化?”陈有些不可思议。
“或者说东国是个讲规矩和传统的地方。”星熊解释道,“混黑道也得谨守规矩,不合法的行业也有自己的规矩,比如风俗业里年轻女孩自愿陪酒那没人管,但如果你要是强迫女高中生卖身,那黑道会代替警察结果了始作俑者,黑道有另一套法律,所以从另一方面也可以说它‘合法化’了。”
“你以前也在这样的黑道里?”
“没有。”星熊这次回答地很干脆,“我到龙门才加的黑帮,东国黑道易进难出——像哥伦比亚的大学一样。”她还开了个并不好笑的冷笑话。
“那如果有人想离开该怎么办?”
“东国人非常讲究规矩,把什么都看做是修行,一茶一饭一花一叶都是修行,所以最后如果觉得自己背叛了修行的道,那就只能殉道。”
“有一天你会为自己的规矩殉道吗?”
“我现在是龙门人,老陈。”星熊微笑,“阿发也说自己是龙门人。枥木督察虽然一直想回东国,但他最后的表现很明确地告诉我们,他也把自己当做了龙门人。”
“……”陈沉默了。
也许是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星熊主动给陈讲了些东国的神话,有别于泰拉世界通用的创世泰拉之母传说,东国的故事里认为世界是由一对姐弟神仙填海造山创造出来,甚至有疑似源石法术的描写。
“有理由认为这是记载了世界上最早使用源石法术的场景。”星熊认真道,“东国学者也有试图从传说里找到没有天灾时源石从何而来,不过现在还是一个谜。”
“你现在说这些的时候就很像一个东国学者。”陈今天惊叹的次数太多了。
“如果你去研究炎国和龙门的传说也能发现端倪。我早说过东国不如龙门有意思。”星熊坦然地耸了耸肩,“下次再给老陈讲吧——我们到站了。”
元町夜市很有传统东国氛围,男人们穿着黑羽织,女人们足下是白袜和木屐。星熊和陈刚下火车,就有一个打扮艳丽穿着稍微有些开放的鬼族女人贴过来,对着星熊递上了一张卡片。
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搭档,在东国,合法的除了黑道,还有风俗业。
“可乐必可乐。”星熊笑着摆了摆手,女人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扭动着腰肢离开了。
“你刚刚说了什么?”陈有点没搞懂发生了什么。
“可乐必可乐,大概也算一种黑话。”星熊解释道,“人的脖子两边不是有锁骨吗?可乐必可乐就是锁骨这个词的拉特兰文的东国发音,我说这个的意思就是我更喜欢锁骨好看的人——当然这是借口,”她赶在陈表情怪异之前继续解释,“不然很难摆脱。”
“哦——”陈拉长了音调。
“老陈相信我,这些都是我在书上看来的。”星熊连忙推着她的上司往夜市里走,“逛夜市、逛夜市!”
她们看了一场三味线演奏,又买了一些纪念品,回程时却发现列车已经停运了。陈有些懊恼自己没有注意时间,星熊倒是很镇定:“那就租个车回去,反正也不远。”
6
几个月前,陈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星熊一起在东国的土地上旅行,但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
她们在租车行租了一辆轿车,星熊充当了司机——理由是她有东国驾照,好吧,这确实是一个很充分的理由。夜晚的北之海下起了小雪,路上行人少了起来,星熊打开车载音响,里面飘飘悠悠传出了一首听起来很悲伤的东国民谣,道路两旁的橘黄色灯光随着车辆的行驶一闪一闪,陈手捧一杯热咖啡,这是她们刚刚在路边的自动售货机买的,她坐在副驾上,车窗摇开一条缝,飘进来一些新雪,非但不觉得冷,反而还有种新鲜感。
她们还并不打算回酒店,但也似乎没什么准确的目的地,只是开着车在路上走着。
车平稳地前进,陈又拿出了枥木的胸针把玩。她安静地听了一会儿车载音响里的歌,开口道:“我感觉很幸运。”
“什么?”
“能和你一起到你的家乡看一看,而不是你或者我带着对方的纪念物回来。”陈举起胸针,“我感到非常幸运。”
“……”星熊转了一下方向盘,“你说得对,老陈。”
“活着就是一件幸运的事。”陈靠进车座,“活着的人要帮逝者好好看看世界,枥木也好,阿发也好,都是。”
“你说得对。”星熊再次重复,“生活不是英雄漫画——我今天又没买新连载。”
“明天再买,明天诗怀雅醒了估计要嚷着去江户的电器街吧?那边应该有卖的。”
“林小姐的温泉怕是要延期喽……”
“那是她们两个的事。”
她们又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闲聊,收音机的歌曲到了高潮部分,星熊合着音乐用东国语唱道:
巡り会えたらこの场所で歌おう♪
能再相遇的话 就在这里高歌吧
消えてく苍い空の影♪
蓝天的影子渐渐消逝
降り积もる真っ白な雪♪
洁白的雪降下而堆积起来
楽园に最后の花,彩るだろう♪
让乐园里最后的花朵 染上一片色彩吧
その时には强く抱きしめているよ♪
届时我也将紧紧拥抱你。
陈想,如果就这样,远离矿石病与整合运动,远离与死神擦肩的世界,就这么和星熊进行着永远不会到终点的旅行,只有她们两个在这白皑皑的天地间。
在北之海的大地上,我与你在一起。
7
“旅行结束还得继续好好工作。”
“Yes sir!”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