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东晓

满纸荒唐言。

【蕉纯】执笔予所爱

思来想去把去年本子里的这篇拉出来混个更,点文在写了在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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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有一封信在家门口。

纯那花了好些时间才确认这封信是送到自己家的,信封上没有贴邮票,也没有写收件人和寄件人,只是随意地被放在家门口的草坪上,在她和真昼放学一起回家的时候她就看到了。可是纯那想,这应该不是属于她的信件,因为以往给她的信都好端端地安静地躺在绿色的邮箱里,不像现在这样仿佛被人遗弃在草坪上——这一准是镇子上新来的那位粗心邮递员不小心落下的。

她这么想着,把信件捡起来,踮起脚将它搁在围墙上,如果粗心的邮递员发现自己丢了信,一定会回来寻找,到时候就会看到了。

正值五月时节,院子里各种花儿刚刚开放,纯那还有很多作业要做,她只把这件事当做生活中不值得一提的小插曲,她做完了家庭作业,看了一会儿莎士比亚的著作,又按照妈妈的吩咐准备出门买一些做晚饭的食材,她推开家门,看到那封信还在自己家的门口。

不是被风或者顽皮的孩子从围墙上弄落在地,而是它就像没有被移动过一般,信件还在草坪上同一个地方放着。纯那站在原地思考了一阵儿,重新把信捡了起来。

她拿起来仔细看了看信封,想从上面找一些蛛丝马迹——是谁寄信这么随便?他又想寄给谁?为什么会落在我家门口?问题接二连三涌上纯那心头,她把信封翻了个面,紧接着她在信封右下角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一行小字:

“请纯那转交给纯那ちゃん。”

 

 

纯那把食材送进厨房,给粘人的小狗盛了一碗狗粮,然后她回到阁楼上自己的小房间,另一只手还紧紧攥着那封信。

信封上的小字让她确信这封信就是给自己的,只是她不明白为何要用“请纯那转交给纯那ちゃん”的说法,是什么意思呢?她歪着头想,是让自己好好地认真地阅读这封信件吗?纯那拿着信封又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拆开来。

是奈奈写来的吧。她想。会这么叫她名字的也只有奈奈了,这位她最好的朋友每周会给她写一封信,只是往常奈奈都会写清她和自己的名字,再由邮递员放入自家信箱中,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取出信纸,上面似乎并不像以往奈奈的来信写满了字迹,标准大小的信纸被折了几下,展开来上面只有一句话:

“奈奈是谁?”

纯那忽然有些生气,这是奈奈的恶作剧吗?

奈奈是谁?纯那当然知道,奈奈她有着傲人的身高,有着金色的长发——虽然对方经常扎成两股形似香蕉的马尾,她还热情大方,擅长各种甜点——她是纯那最最要好的朋友,就算去了远离镇子的另一个城市也不忘给自己写信。

奈奈,奈奈。纯那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大场奈奈,我最好的朋友,我当然知道。

她跳下床,从写字台的抽屉里取出一沓信件来,这些都是奈奈寄给她的。桌上还有她和奈奈在分开前的合影,画面上二人笑得十分开心,奈奈还用手紧紧搂住自己的肩膀。

纯那翻看着这些用来证明奈奈是谁的“证据”,也不知道在和谁赌气,只是她却越来越底气不足,她发现奈奈开始在自己的脑海中模糊不清,她们之间的记忆宛如只有信件往来……

小狗吃完狗粮后汪汪叫着跑上了阁楼,其中还夹杂着成年人的脚步声,纯那慌忙将书桌收拾好,她把那封只写了一句话的信也塞进了抽屉里,母亲上楼来叫她吃饭。许是看到她脸色不对,母亲担忧地问了一声:“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什么,妈妈,我被学校里的一道题难住了。”纯那尽量让自己显得和平日里一样,她弯下腰摸了摸小狗的头,“走吧,福斯塔夫,我们去吃饭。”

她现在努力让自己不去乱想,在今天之前她的生活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但是现在她却时不时会走神,信纸上的问题无孔不入,随时随地钻入她的心里。

 

奈奈是谁?

2

“纯,是你的信!”

母亲的声音打断了纯那如芒在背的状态,今天一整天她的心情都说不上太好,她难得在学校的课上任凭思绪神游,以至于第一次被老师用一种疑惑又惋惜的语气委婉地批评了她一句,她试着向真昼问起关于奈奈的事,而对方一副“这不是你最了解的事吗”的表情,让她只得把自己的百般疑问又压回心底。

奈奈是谁?她总觉得这个问题更像对方在向自己疑惑地问出“我是谁”一样,她坐在自己的房间,冲着摆在桌上的镜子眨眨眼,镜中的“星见纯那”也冲她眨眨眼,我又是谁?纯那不小心想得有些远,她坚定地对镜子中的自己说道:我是纯那,奈奈是我的好友,这分明是既定事实,有什么好怀疑的?

她一边答应着母亲的呼唤,一边匆匆地跑下楼。

这次的信好好躺在了信箱里,但是还有“请纯那交给纯那ちゃん”的奇怪的句子,纯那第一次觉得信上“大场奈奈寄”这几个字是多么可爱,至少没有昨天那封信那么神秘。她在福斯塔夫欢快的叫声中又跑回了阁楼上的小屋,迫不及待地拆开信来,信封内有几张明信片,她抽出信纸,开始读信。

亲爱的纯那:

我们似乎很久没有好好聊过天了……

很久吗?纯那有些疑惑,就算昨天那封信是是属于来自奈奈的恶作剧,可是上个星期她们明明一起往来过信件啊!那个时候她们还谈了……

谈了什么?

纯那忽然倒吸一口冷气,她完全不记得上星期她们在信里说了什么,明明过往信件都在抽屉中好好保管着,但她总觉得那些纸张也变得虚幻起来。

奈奈,奈奈。她又开始重复默念这个名字,原本分为熟悉的闺中密友现在在她心里变得越来越陌生,她摇了摇脑袋,继续往下读。

我们似乎很久没有好好聊过天了,纯那ちゃん最近怎么样了呢?有没有继续在舞台上闪闪发光呢?人的爱好各有不同,就像你喜欢阅读,我喜欢到处走走,你会在书籍里畅游世界,而我选择亲眼去世界的不同地区看看。

不知道昨天的信有没有吓到你——可是那确实是我想要询问你的问题。在你看来,奈奈是谁呢?或者说,我们又是谁?我们、纯那和奈奈,又为什么会成为朋友——或者比这个更进一步的关系,纯那有没有好奇过?哈哈,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我们为什么会是我们呢?我们又为何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为何能够相聚在一起……这些问题确实是我想要问的。有些事情一旦习惯,甚至你都不知道怎么习惯的。你可能会说,这就像呼吸一样,是人的本能。但我想,人与人之间产生的联系从来都不如呼吸那样必不可少,我就算只有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我们如此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把名为孤独的怪兽扼杀在摇篮里,你会觉得人不能飞,鱼儿离不开水,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些是基于常识而作出的判断,那人与人之间、我与你之间,究竟是怎么产生联系的呢?这是基于什么而作出的判断呢?

你会在放学后回家,在信箱里取出我寄给你的信,一边读信一边坐在阁楼里等妈妈来叫你吃饭,然后摸一摸小狗福斯塔夫的头,庆祝你又安然度过一天……你会觉得我的存在是理所当然,在这些空闲的时候,你会想一想你所习惯的一切吗?

纯那ちゃん又怎么想呢?你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珍贵吗?星星之所以美丽,是因为它在漆黑的夜空闪着光芒。我可是非常珍惜和纯那ちゃん认识后的这段时间。

Ps:夏威夷的海很漂亮,有机会想带着纯那ちゃん一起来看。

纯那放下了信,她忽然觉得有些累,奈奈这封信似乎在很匆忙的条件下写的,称呼时不时在变化,甚至还记错了自己的爱好——她什么时候去追求舞台了?这可是她父母最不喜欢的事。福斯塔斯在她脚下求抚摸,楼下厨房母亲做饭的声音也渐渐消失,确实快要开饭了。她看了看随信附赠的明信片,都是蓝天大海沙滩椰子树。纯那从未见过,在她的小镇里她并没有机会看到这样的景色。

我……太过于习惯了吗?习惯这些日常,习惯于和奈奈的书信交流……

奈奈这次的信有些怪,可是这些话让纯那确实头一次陷入了思想漩涡。奈奈是谁?是她最好的朋友。奈奈和她是什么关系?是无法分割的关系。她这么想,然后又为自己补充了一句,是即使在远方也能让我感受到家的温暖的好朋友。

她听到母亲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卧室门被推开:“纯,吃饭吧。”

“好的妈妈。”纯那刚想俯身摸摸小狗的头,她想起了信里的话,手顿了顿,改为抱起了福斯塔斯:“我们太过于习惯这个世界了,妈妈。”

“又看了什么奇怪的书了?”母亲失笑着下了楼,“别总看那些奇奇怪怪的书籍,你爸爸会不喜欢的。”

我很珍惜和奈奈之间的联系。纯那在心里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她总觉得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奈奈问了这些问题后变得更加呼之欲出起来,纯那长长出了一口气,把胡思乱想收了起来,端正地坐在书桌前提笔写了回信。

3

最近纯那有点过分在意一些早已习以为常的事了。

她在放学后和真昼讨论关于习惯的问题,很明显真昼不太明白“人与人之间联系”这回事儿,她也认为有些事就像土豆烧着吃更好吃一样,这是毫无疑问的(这一点真矢同学强烈赞同)。

“我和凉ちゃん认识也是水到渠成吧?我们一直是同一个学校,虽然在不同的兴趣部,但经常见面——人和人相逢哪有那么多理由嘛。”真昼抱着自己的课本,她们即将在纯那家门口分别。

“可我和奈奈并不经常见面。”纯那反驳道,“不过这也不妨碍我和她产生了不可替代的关系。”

“也许你说的更有道理。”真昼说,“有些事情我们也许可以用‘命运’这个词来解释,不是有一种说法吗!不同的世界中两个人终会见面……”

“这也是一种新的思路。”纯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冲真昼挥手告别。“明天见,真昼。”

她又重新趴在家门口的信箱上,期盼奈奈今天也会给她寄信。母亲在窗前冲她远远地喊道:“纯!你又在期待来信吗?”

“是……吧!”纯那缩了缩脖子,她突然不敢正面回答母亲的问题,就像被抓住偷吃草莓蛋糕的孩子一样,她远远地看到母亲摇了摇手上的信封:“我帮你取进来了,你这样子准是恋爱了,纯。”母亲揶揄道。

“没有没有,是奈奈啦,奈奈,那个长得很高的女孩子。”纯那慌忙解释。

“那孩子还在和你书信往来吗?她可真是一个长情的人。”母亲把信递给她,脸上神色像是想起了遥远的过去,“去吧,看看她又和你说了什么。”

这次的信有些潮湿,边角软软的,好像被邮递员在雨中丢来丢去,纯那觉得应该是母亲在打扫房间时沾了水的手弄的,她有些担心字迹会变得和水晕一样模糊,然后在自己的床上坐好,拆开了信。

亲爱的纯那ちゃん:

双手湿润时候取信或者写信确实容易弄湿信件,但好在我用的是防水的信纸,你不必担心字迹不清。

奈奈怎么知道的?纯那很意外,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甚至觉得奈奈其实在窗外看着她。

——听起来好可怕,但奈奈现在住在海岸边,她自己也有可能打湿信件。

我很高兴听到纯那你很珍惜和我一起的联系,我也很确定地告诉你我和你持有同一观点,这样就算我们依旧搞不懂我是谁这个问题也没什么太大关系了。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们两个人就可以扫除一切障碍。

不好意思又说了意味不明的话,我这次写信来想和你征询一些建议。我有一个朋友,她是我高中时期认识的,她对我来说和你一样重要,但她不像你这么豁达。我也很想问问她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怎么看的,但她从来都顾左右而言他……

我曾经很照顾她,因为她在我孤身一人的高中时期总是陪在我身边,她是一位追逐星星的勇士,可能觉得毕业后再联系会打扰到别人——真是一个敏感又细腻的女孩呵!我从未把她和我的交流当做打扰,但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现在的心情。

正如没有一件存在于感官世界的东西是永远不变的,我们知道所有的动物、植物都会步入死亡,即使是磐石也有分解的一天,那存在于人类这种脆弱的动物感情中的种种也有变化的时候。在高中时我们亲密无间,那现在我对她又是何种状态?纯那ちゃん也会好奇吧?我从来都是以赤子之心相待与她,纯那你会给我什么样的建议呢?

Ps:夏威夷的海真的很美,纯那ちゃん有空一定要来看看。

又,我好像把一枚星星挂饰寄给了你,请纯那妥善保管。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下山了,纯那轻轻放下信纸,她开始有些看不懂奈奈的信了,现在她们明明还在读高中,为什么奈奈会用“毕业”这个字样?她总觉得事情的走向开始朝着陌生的方向走去,但她无力阻止。

奈奈一定很重视信中所说的那个“追逐星星的勇士”吧?就像自己这么重视奈奈一样重视对方。她生在星见家,按部就班照着父母铺好的路生活着,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奈奈的照顾,从未想过如果奈奈离开后会有什么变化……她觉得奈奈就是一颗孤独的星,独自一人在天边闪耀着光芒。

我也很喜欢星星,但我不是追逐星星的勇士,我没有资格和星星站在一起。

纯那起身打开了屋里的灯,她没有在信封里看到那枚星星挂饰,她弯下腰在床下寻找,果然一个闪着光的星星挂饰在床下静静地摆放着。

她把挂饰捡了出来,挂饰表面被磨损地有些破旧,纯那注意到星星的边角刻着几个字,她举起来对着光,上面写着“星见纯那”四个字。

这可怪了,我并没有这个挂饰。纯那疑惑不已,她觉得这是奈奈送给自己的礼物,但信里的语气又不像一个礼物,奈奈让她妥善保管,那她也会老老实实地收下。

她又把信反复读了几遍,似乎下定了决心,提笔写道:

亲爱的奈奈:

我今天和真昼讨论了一下关于习惯的问题,只不过真昼和真矢同学都认为这个问题和土豆烧着更好吃一样显而易见,有些事可以用“命中注定”来解释,也许吧,我现在也无法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我认为你所说的感情是“喜欢”,这话由我来说可能说服力度并不足,但我觉得你对所说的那个朋友应该是“喜欢”——所以你才会变得犹豫不决无法形容自己的内心。这么贸然猜测可能有失礼数,但我也想和你说,有些事情即使会变,也要“行乐须及时”,在它存在的期限内让它呈现、让它绽放。人有不朽的灵魂,这是费诺奇说过的话,那我也可以认为,灵魂所带有的情感也是不朽的。

星星千万不要错过逐星者,抓住机会,奈奈。

(我把星星挂饰好好保存了,谢谢奈奈的礼物)

                                                   你的

                                                 星见纯那

纯那把信写好,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忽然很嫉妒那位奈奈的高中同学,她原本以为自己和奈奈的联系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但今天她忽然知道了这位神秘的同学,她似乎也没有信里表现得那么豁达。

她闭上了眼睛,曾经她和奈奈书信往来的内容她也记不清了,那些存在于她抽屉里的信件宛如白纸。纯那又开始思考奈奈最初问的问题——奈奈是谁?我又是谁?我和奈奈是什么关系?

这些问题不会有标准答案,她又开始转而思考新的问题:

什么时候我会有空去一次夏威夷呢?

4

时间才刚过七点,纯那已经开始迫不及待了。

距离上次书信往来已经过去一个月之久,就在纯那以为她和奈奈的联系就此结束后,奈奈的来信又一次闯入了她的生活,这次奈奈的来信很简短,很久没回来的对方似乎想要给自己一个惊喜,信上只有一个地点和时间,明确地向她发出了见面的邀约。

八点钟,为什么还不到?纯那的视线在挂钟和窗外来回游走,父亲难得放下报纸说:“纯,不要这么坐立不安。”

“我知道、我知道,爸爸。”纯那低下了头,“我现在是不是提前出门比较好?总不能让奈奈等我……”

“可是现在看上去快要下雨了,纯。”母亲担忧地看了看不怎么美好的天气,“奈奈那孩子没和你说更改时间吗?”

“没有,她没有来信或者打电话。”纯那舔了舔嘴唇,“但我不会失约——万一奈奈明天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无法更改时间呢?我一定会去见她的。”

纯那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坚信这次的会面非见不可,信上奈奈也没有显示出多么焦急,她又一次看了看表,七点半了,纯那从门口的置衣架上抓起一把雨伞,和父母告别:“爸爸妈妈,我先去找她了!”

“路上小心——!”母亲打开窗子不放心地安顿道。

她们约定的地点在一个秘密的小山头,曾经她们放学后很喜欢到山林里逛逛,互相分享一天的喜悦。天上开始飘落大小不一的雨点,纯那撑起了伞,脚步不曾放缓,她感受到自己的心在狂跳,奈奈,奈奈。她默念着友人的名字来为自己鼓起勇气。

她渐渐看到视线尽头出现了一个身影——陌生又熟悉。她有多久没见过对方了呢?她不记得了,或者可以说她可能从未见过奈奈,照片也好回忆也罢,在她印象里这个背影早就和它的主人一起消失于记忆中,但她确信这是属于奈奈的——

“奈奈!”纯那跑了起来,她将雨伞扔掉,“奈奈!”她又喊道。

“纯那……纯那,你来了。”奈奈转过身,纯那像是第一次和她见面一样,奈奈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初次见面,纯那。”

“你在……说什么?”纯那气喘吁吁。雨水很快便打湿了她和奈奈的衣服,冷风吹过她有一些发抖,但她却毫不在意:“我们相识很久了啊!不是每周都在通过书信往来吗?”

“我是说,我初次见你,纯那。”奈奈笑了笑,“我最近才被完整地赋予生命……之前的我一直处于混沌。”

“什么意思?”

“就好比我可以说之前的信是我写的,也可以说不是我写的,我想这一点你一定比我更有体会吧?”奈奈说。

是很奇怪,感觉信里在和两个人说话。纯那眨了眨眼,没做声。

“之前是奈奈通过奈奈写了想让纯那交给纯那的信。”奈奈说着仿佛绕口令一般的结论,“我们、你和我,应该说是另外两个你和我在这个世界的投影。”

“我们不是我们吗?”纯那问。

“我们还是我们,只是我们有时候并不单纯是我们。”奈奈拉起了纯那的手,“但也是托另一个奈奈的福,她让你觉醒了另一种意识,也让我觉醒了另一种意识,所以现在的我们变得更自由了。”

“你是说……”纯那明白了什么。

“在你告诉她关于喜欢的一切时,你戳破了一个真相,那就是,奈奈喜欢纯那。”奈奈脸上的雨水顺着她高挺的鼻梁在往下滑落,她看到纯那现在表情有点慌乱,“——当然是另一个纯那和另一个奈奈。”

“你和我之前的书信是另外的奈奈和纯那之间发生的一切,她们经常见面,却互相逃避。她们是星星和逐星者,却又隐藏起自己的身份……”

“那你又是如何知晓的,奈奈?”纯那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因为我本来就是大场奈奈创造出来、用来寻找逃避到这个世界的星见纯那的人啊。”奈奈平静地说。

雨渐渐下得大了起来,纯那有些颓然地蹲下身子:“所以我们其实是奈奈和纯那笔下的人物吗?我们存在的理由就是和她们玩一个开导游戏吗?我们那些生活、那些感情,其实根本不属于我们自己?”纯那替自己感到难过。

“我们也许是她们笔下的角色,也可能是她们脑海内出现的形象,我们是她们的投影,但我们也是我们自己——”奈奈也蹲下来,她凝视着纯那的瞳孔:“生活可以被捏造,可我觉得感情不会骗人……纯那,你喜欢我吗?你觉得你对我的一切感情也都是被另一个纯那创造出来的吗?”

纯那愣住了,她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她在给奈奈写信的时候、在另一个奈奈没有介入的时候,她想和奈奈事无巨细地把生活呈现给奈奈,云朵,午餐,老师的鼓励,福斯塔夫的调皮……这些其实都和内容本身没什么关系,她只是想和奈奈分享,她愿意和奈奈分享自己的生活。

只因为这个人是奈奈。

她在听到奈奈又更重视的人的时候,她产生了更为酸涩的心情——

纯那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恍然大悟道:“我想……我喜欢你,奈奈。”

“我也喜欢你,纯那。”奈奈闻言给了纯那一个特别用力的拥抱,“这无关于另外的纯那和奈奈。”

话音刚落,刚才还在瓢泼的大雨在此刻戛然而止,奈奈站起身,完全不在意这突如其来的天气变化有多么令人不可思议,她说:“现在我们有一个机会,可以逃离她们给我们创造,或者说将我们禁锢的世界,纯那,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吗?”

“我愿意。”纯那说,她想起之前奈奈来信中的话:

“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们两个人就可以扫除一切障碍。”

“带我逃离吧,奈奈。”纯那严肃地说。

奈奈的手边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信纸和笔,她分了一张给纯那:“现在,在离开之前,让我们来给另一个自己写信吧!被她们当载体这么久,也该让我们来向她们抱怨抱怨了。”

纯那接过了纸笔,要写上什么呢?我对另一个自己究竟是感激对方把自己创造出来,还是怨恨对方操控着自己的人生?

她想了一会儿,提笔写下一句话,然后把信纸折好。原本是一棵大树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邮筒,她看到奈奈也将信纸放入了信封,好奇地问道:“奈奈,你写了什么?”

“我想,我们应该写的是同一个内容。”奈奈神秘莫测地笑笑,“去吧,希望这次我们的通信是有意义的。”

纯那和奈奈手拉着手,将信封一起投入邮筒,天黑了下来,星星在空中闪耀着光芒,纯那打了个哈欠,语气里却满是兴奋:“奈奈,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去看海怎么样?”奈奈提议。“夏威夷的海据说非常漂亮。”

“那真是太好了。”纯那点了点头。“我早就想去了。”

她们还说着话,但身体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哦,她们自由了。”路过山上被暴雨拦截的游人目睹了这一切,语气还有点自豪地说。

0

星见纯那在书桌前伸了个懒腰,最近的工作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最后一份工作邮件也确认交给公司后,她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手机上的收件箱还闪着光,大场奈奈这几天没少给自己鼓励,她最近去了世界各地游览风景名胜,让被工作折磨的星见纯那从心底羡慕着对方的悠闲潇洒。

奈奈,奈奈。她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重叠的音节给她安心的力量。

她事实上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从高中时期开始,她就对这位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一直照顾自己的好友抱有若隐若现的好感,这份让她感到罪恶的感情被她强行压在心里,甚至她觉得,如果当初没有逃离父母铺好的路,没有遇见奈奈、和奈奈成为室友,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令自己进退两难?

她偶尔会和奈奈聊起这个“假如当初我没有”的问题,而大场奈奈也会兴致勃勃地把自己假设进故事里——作为从来和她见不到面的远方朋友存在着,让她哭笑不得。

奈奈……如今又是怎么想的?

星见纯那缓缓趴在了桌子上,把头枕在自己的臂弯中,她轻轻摸了摸挂在桌角上已经被磨损了的星星挂饰,上面还刻着她的名字——这是大场奈奈高中毕业后送给她的礼物。

她找了个最轻松的姿势划开了手机,收件箱里封未读邮件,来自未知号码。她漫不经心地点开,里面只有一句话:

抓住那颗孤独的星吧。

是谁发来的?星见纯那瞬间坐直了身体,她捧着手机盯着信息看了一会儿,嘴角忽然弯出了一个微笑,然后她举起手机拨打了另一个号码。

“纯那ちゃん?!我刚刚还正要给你打电话呢!”大场奈奈兴奋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工作结束了吗!是不是想我啦!现在日本应该是晚上的时间吧?”

“嗯。”星见纯那闷闷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她在回答哪个问题,她继续问道:“说起来奈奈有收到奇怪的邮件吗?”

“哇不愧是纯那ちゃん,我刚刚确实收到了一封画着星星的短信……”大场奈奈声音里也满是疑惑,“我还在想是谁发送给我的呢?”

“是谁呢?”星见纯那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对答案的好奇,她话锋一转,“我工作终于结束了,奈奈有什么好的活动建议吗?”

“来夏威夷怎么样?这里的海真的很好看。”大场奈奈说。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星见纯那说,“我早就想去了。”

她站起身,在屋子里走动,一边活动着酸麻的腿脚一边举着电话和大场奈奈分享彼此最近的生活琐事。

星见纯那望向窗外,墨色天空映入她的眼帘,虽然是漫漫长夜,但是现在星辰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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